文／黃虎暐

   我們生活中最寶貴的是什麼？人，一個你鍾愛的人？事，一件刻骨銘心的回憶？還是，物，一些平淡無奇的東西？

   今年夏天，四川大營盤小學的志工營衛教課程，剪髮就列為學生的重頭戲。凡是頭髮長頭蝨的孩子，一律剪短，同時治療頭蝨。剪髮當天，我們剪開麻袋當披肩，刀子當剃刀，工具簡陋，但架式十足，只見一群台灣來的姑姑阿姨在高溫下，揮著大刀小刀，汗流浹背的，剪啊！剪頭髮囉！

   我當然剪女孩的頭髮啦。只見每個女孩吱吱喳喳，拚命抓著我說：「虎阿姨，可以不剪嗎？…我媽會罵我的…短髮很難看…」，各式各樣的理由都有。可是我們的總值星官美華姊姊，大頭一搖說：「不行，這樣頭蝨治不好的，剪，剪，剪！」

   聖旨一頒下來，我趕緊和孩子們解釋：「這樣吧！保證剪的很有型，而且，虎阿姨將剪下的頭髮保留下來，讓你們帶回家，好嗎？」，多數的孩子都勉強答應。唯獨機皮阿美一臉惶恐，一直想哭，我忍不住問她：「還好吧？別擔心，阿姨一定會幫妳剪一個很時髦的短髮。」哎！剪完之後，果然不出所料，她的眼淚像瀑布一樣灑了下來。大家紛紛安慰她，小歐送她一對美麗的髮夾、老師誇她漂亮、同學讚美她、阿姨姊姊抱抱，這些全都沒用。

   機皮阿美住在離學校走路4個小時的丁山自然麻風村，在家排行老三，哥哥和姊姊都住校。她因年紀太小，學校無法提供住宿，為了就近上學讀書，媽媽只好讓她帶著一年級的弟弟，寄宿在親戚家，她住的小小房間，躺在床上睡覺時，還可以看到星星月亮，不是屋頂開了天窗，而是房子太破，屋頂破了個大洞！阿美小小年紀要讀書、又要照顧弟弟，一學期只能回家一趟，只因車費太貴，沒錢買車票。記得，我幫一二年級的小孩洗澡時，她靦腆的靠過來說：「虎阿姨，讓我幫忙好嗎？」記得，我上山去五組探望麻風病人時，她也偷偷跟著我。她說：「虎阿姨，山路顛簸危險，怕妳摔下山崖！讓我保護妳。」她穿著一雙破拖鞋，一路牽著我的手，深怕我跌倒，我內心滿是溫暖。這麼貼心的小孩，比起我這個穿著球鞋的大人，步履還要穩健。她真是一個認命懂事的孩子。 

   現在，看著淚眼汪汪，兩天不吃不喝的機皮阿美，我想，頭髮是她最寶貴的東西吧！

   我終於明白：頭髮，在彝族是很寶貴的東西。據說，彝族男人都留著一綹叫「天菩薩」的頭髮；女人則盤成髮髻，不能碰的。這個禁忌，被我們這些外來闖入者戳破。對或錯？美或醜？沒個標準答案。